文裴景逊
1977年8月中旬的一天中午,我们二班战士们全副武装,按照军事地图野营拉练的路线途经辽宁省与河北省围场县交界隶属围场县一个十分偏僻的山区时,眼前是一片杂乱次林层视野不开阔,林间土道坑坑洼洼交通非常不便利。山坡上,一缕炊烟袅袅间有一座两间土房。
1977年8月参加拉练的战友左起王连东 裴景逊
2018年9月参加1977年8月赤峰拉练的战友在丹东市相聚,右起副连长王学秀 裴景逊
牛铎班长,1973年在安徽省濉溪县入伍,已超期服役了。他身材匀称、身高1.7米左右,皮肤较黑,小眼睛,前额宽,发稀,善于思考,手巧是我们侦察连响当当兵头将尾很优秀的班长。他举起右手掌遮住阳光抬头眯着眼看了一眼日头,回头看着一路风尘疲惫的战友们心想也是野炊做饭的时候了说道:咱们过去到老乡家看看,问问路就在这野炊做饭、休息一下就出发。战友们听到牛铎班长这么一说浑身就像散了架子似的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山坡的住户走去。
院子里,站着一位衣着朴素神色有点惊奇五十多岁的妇女,她望到山间林荫路上突如其来出现一行佩戴红五星帽徽红领章身穿绿军装的解放军队伍正朝着她家院子走来。牛铎班长走到院子外跟女主人打招呼并说明了我们的来意,女主人听后,客气地让我们进了院子。
这时,从林荫道走来一位古铜色脸庞、身材健壮、右肩扛着铁锹五十多岁的老乡。说话间,他走进了院子。女主人向牛铎班长介绍道:这是我老伴,是生产队的护林员,巡山回来吃饭。牛铎班长对男主人说:老乡,你好!我们是拉练路过这里的解放军,向你打听一下道,准备在院外找一个地方做饭。老乡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了说:那就让解放军进院先把行李放下,再进屋喝口水歇歇吧,牛铎班长说:我们就不进屋了,老乡说:没事的,你们解放军大老远路过这儿就进屋歇歇脚吧,你们要去的地方离这儿还有两天的路程呢,牛铎班长说:那就打扰你了。
牛铎班长立即安排战友们找一个地方先卸下背包再从肩膀上取下圆筒状剩余粮食袋(出发时单兵配发7斤左右的高粱米和及少的大米)等物品集中放下。战友们顷刻之间就忘记了行军的疲劳,背着枪找来工具自觉地帮老乡干点活:有拿扫把打扫院子卫生的,有拎着水桶打水去的,还有找地方拣柴火砌灶生火做饭的。
我看这户人家的院墙是用参差不齐粗细不均的干树杖子夹成的栅栏,一扇用原木杖子夹成的门歪歪地向外敞开着就像打瞌睡的哨兵忘记了自己神圣的使命;院子里窗户台下,有一个用土坯垒成的长方形鸡窝,朝阳面的鸡窝门是一个长方形孔洞,靠在鸡窝门边是一个用三块旧木板一个板带固定的简易门,一个顶鸡窝门的木方静静地躺在地上。鸡窝不远处有一个木板钉做的长方形鸡食槽子,四周洒满了被鸡吃食时甩了一地剁碎的绿色野菜鸡食,一口豁边的破瓦盆里存有混浊不见底的水,几只散养鸡在院子觅食,一只小土鸡歪着脖子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绕着水盆溜达着走两步,低头张开那尖尖的小嘴巴在盆里的水面上,由下至上兜了一口浊水,扬起鸡头吧嗒嘴把水咽了下去,鸡又喝了几口水转身溜达到鸡群附近觅食去了。
老乡的两间土房,年久失修,圆形鱼脊状房顶,晾晒着看不清楚的东西,南墙东西墙面居中各有一个木质小四方块组成上下顶开式的窗户,窗户没有玻璃,钉着一块透明塑料布,开着的上扇窗户中间用一根带叉的树枝支着,窗户框已被烟熏的失去了木材的本色。
我和牛铎班长跟着老乡走进屋,室内是东西两间屋,进门是厨房,东边灶台有一口大锅,西墙角立着一口水缸边堆放着蔬菜,北墙角堆放些干柴火,东间壁墙中间是道门,进东屋是卧室,南面是铺火炕,靠东墙的炕席上叠着被褥,我伸手一触炕席有余热。
我看老乡家屋里的陈设感到老乡家日子过得挺艰难的。厨房里散发着一股说不清楚的气味,炉灶边堆放着干柴,大锅里煮着圆白菜(大头菜)、野菜、倭瓜、土豆熬成说不上什么颜色的糊糊粥。牛铎班长见状用他那浓重的安徽口音和老乡交谈中意识到也许在我们到来之前,老乡家就已经是断粮了。
牛铎班长安抚老乡几句话后,转身让我去召集战士们立刻到院子里商量事。他看到战友们都到齐了,没有过多地说教看着战友们说:大家刚才都看见了吧,老乡家锅里煮的是窝瓜、土豆和野菜,老乡家断粮了。大家都去看看自己的粮食袋里还有多少粮食?咱们把粮食留给老乡解决他们家无米之炊的燃眉之急。
战友们都没多想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到堆放背包和粮食袋的地方拎起装有剩余粮食的军用粮食袋跟着牛铎班长来到屋里,攥着已解开的粮袋口围在老乡家的簸箕边,牛铎班长带头和战士们轮流往簸箕里倾倒大米和高粱米。(那时,连队战士吃的主食是高粱米,一个星期战士们才能吃上5顿大米或白面的细粮)
刷刷……的高粱米粒滴落簸箕里的声音惊动了房东老乡,他回头见状急忙一个箭步挤进来,伸出他那粗糙有力的双手一把捏住了正在淌溜的粮食口袋,流淌的米粒嘎然止住偶尔从袋子口的皱褶里顺出几粒米无声地滴落到簸箕里。
老乡感激得有点口吃地说:这……这怎么行啊?你们还有两天的路程,粮食都给了我们,你们还有粮食吃吗?。牛铎班长伸手拉着老乡的手说:老乡,你家没粮吃了,这事我们解放军战士怎能当看不见呢?这粮食就是我们解放军战士的一点心意,不用撕吧了,你们留着吧。老乡渐渐地松开双手,抬头注视着眼前头戴红五星帽徽战士们那微笑的面孔说道:谢谢你们解放军。那这样吧,我留点,你们也留点,要不然我就不要了。是这样的,每年公社在这个季节都会给每户发放救济粮。这几天下雨,通往大队的路被洪水冲垮了。晴天,我再去大队领救济粮。这不我们锅里煮的窝瓜还让你们看见了,我们吃这饭咱渡粮荒没事的。牛铎班长听见老乡的诚意和断粮情况的说明也考虑到再撕吧下去不好就同意按老乡的说法办了。
转眼的功夫,战友们已经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齐心协力把歪歪扭扭的杖子和院子门扶正、踩实、加固,柴火杂物都收拾堆放的整整齐齐,水缸也打满了水还把院子通往土道的小路坑坑洼洼的地方都垫平铺好了。
野炊做饭战友招呼牛铎班长开饭了。饭后,我们列队整齐就要出发了。老乡夫妇前来送别,老乡紧紧握着牛铎班长的手说:老百姓常说解放军爱护老百姓,这事真让我遇上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解放军。谢谢你们解放军同志,你们要去的地方挺远,我送你们一程路。
队列行进间,老乡告诉牛铎班长:这个地方是清朝时期皇帝带人狩猎的地方之一,故起名叫围场县。这里的天气风沙大,白天穿纱,晚穿棉温差太大,在这里生活的老百姓日子过得一般。我们告别了热心肠的老乡,按照他指引的方向前行。
2018年9月参加1977年8月赤峰拉练战友在丹东相聚。左起张生 刘贵和 于永久 刘春 道尔吉 刘新春 谭伟英 裴景逊 李茂富
我是一位在农村下乡的知青应征入伍。在部队营房里过着军事化管理的生活几乎没有跟老百姓们有太多接触的机会。在连队光荣传统教育中,我们学习到了人民军队拥军爱民的概念,但做为一名军人还真没有拥军爱民亲身经历的体验。这次,我们连队走出营房拉练途径的地方不少,但这么近距离地和老百姓打交道还是第一次。
2021年4月战友们在徐州市相聚。
第一排左起李茂富爱人 杨明慧 胡国忠爱人,第二排左起牛铎班长 邢永义 刘春 李茂富 裴景逊 胡国忠
牛铎班长带领我们新兵用自己的口粮去接济有困难老百姓的行为,看得出他把人民军队爱人民的光荣传统已刻骨铭心了。牛铎班长在拉练途中的言传身教让战友们都感受到对人民军队优良传统的认识得到了提升。虽然,我们向集结地行军途中,粮食不够吃了只能是瓜菜代充饥但我们心里都热乎乎的。在践行团结,互助,牺牲传承和发扬人民军队拥军爱民光荣传统的实践活动中,感受到作为一名解放军战士真的是很自豪和光荣。
裴景逊 中共党员 ,曾经是下乡知青,退役军人,退休的人民警察。曾四次荣立三等功。